致亲爱的向日葵姐姐 | 我们曾并肩战斗,我们要彼此照亮!

2018-10-22

(本文作者:杨淑涵)

窗外树上叶子已由绿转黄,零零落落地飘下来。我看着落叶飘落,想着刚过的盛夏,树叶还是绿油油的,昂扬着顽强的生命力;想起那时的我们,踏着坚定的步伐走过大街小巷,一路高唱嘹亮的歌曲,脸上扬起积极乐观的笑容;想起那时的你,在阳光曝晒下,立在人前动情地讲述着工人的不公遭遇,痛斥黑暗、呼唤光明。

那掷地有声的话语至今萦绕耳边,你那坚定不移的意志、紧握不放的拳头,和那又如孩童般纯粹明亮的笑容、相信胜利一定会到来的乐观口吻,我都无法忘记。

如今,你身处何方?8.24清场之后,我以为你和我们一样,只是被强制带回家,可没想到,一别两月,再也没有了你的消息。岳昕,寒冬将至,你快回来吧!我们都在守望等待你平安归来的消息!

很早之前,我从“木田无花”这个公众号知道了“木田”岳昕,印象最深的一篇文章是《一个北大既得利益者的自述》,文章里,岳昕把自己能考上北大归结于幸运,幸运地出身在北京,享受着更优渥的生活和资源,但还有很多农村孩子、打工子弟,一辈子都无法企及这样的资源。她说这一切是社会结构性不公的结果,觉得自己背负着“吃人”的原罪,自己实际上踏在无数上不了学、早早出去打工的孩子的头顶上向上爬。“如果我感谢上天、自得其乐,那简直是又蠢又坏”。所以,岳昕将目光投向社会现实关怀,投向对社会问题的思考、对社会不公的批判。“我实在没有理由不向前走;我实在没有理由仅为自己而向前走”。作为一个得利者,却能深刻反思自己所占有的利益到底从何而来,并由此产生出不安和愧疚,比起更多人的自我麻痹,岳昕的清醒和敞亮像一盏指引方向的灯塔,通过公众号发布的一篇篇文章,带领更多人一起走出个人的小世界,投入更旷阔的天地中。

于是,当前北京出现血荒,岳昕迅速拉起献血群,自己带头,号召大家前去献血;她将自己对社会的关怀耐心地讲给身边人,鼓励同学娱乐化、原子化的生活,走到现实生活当中来;她也会热情地去食堂和阿姨一起吃饭、聊天,搂着大姐,听大姐说她们的故事。

于是,当北大爆出20年前的沈阳性侵案没有得到公正判决,受害者最终自杀的事情,岳昕选择毫不犹豫地站出来,和同学们一起递交《信息公开申请表》,可是换来的却不是一纸公平判决,而是老师联系家长时歪曲事实,母亲在深夜里嚎啕痛哭、自扇耳光、下跪请求、以自杀相胁,岳昕被带回家无法出来。面对压力,岳昕选择的是继续为反性骚扰性侵害机制、信息公开机制、约谈机制的建设完善而发声和努力。同样的时间,人大也爆出多名教授性骚扰女生的举报,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,我和人大的同学们向学生代表大会提交提案,呼吁查明事情真相,并建立校园性骚扰防范机制。在此过程中不是一帆风顺,但遇到困难,我便会想到岳昕,我遇到的困难和阻碍远小于当时还被困家中的她,可她还在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,我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下去呢?

也是申请信息公开这件事情,我重新认识了这个叫岳昕的女孩,她不仅仅是愿意突破自我的局促,而更是愿意为公正在学校中立足、同学在校园中不受伤害而冲破重重阻力,真正做到了摆脱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。我的想象中,岳昕的形象和百年前五四时高声疾呼、奔走出北大的火光样的青年重合起来,吾辈青年,正当如此。

在8月份第一次见到她时,发现她不仅仅如此。当时在惠州夏日的曝晒下,岳昕晒黑不少,奔走了不少路,她抬手一擦脸上的汗珠,报以我一个灿烂的笑容。她比起影视化的高大的青年形象,更加朴素、踏实、亲近,也更加是个从黄土里生长出来的,和满身泥泞的工人站在一起的,忘记自己的个人私利而奔走呼喊的有血有肉的姑娘。在赶赴声援团前,公众号“木田无花”上我看到的最后一篇文章是《堂堂正正地站起来,做一回人》,若说之前还能在安静的校园里冷静思考,此时惊闻工人组建工会却被黑厂打、上劳动局求助无门、拼命发出声音却被派出所抓捕,“我们在此时此刻,是有多冷血才能忍心,让佳|士的工友们孤立无援?” 于是,“不能再忍受了,也再没有文质彬彬的妥协道路可走了。”岳昕说。毕业关口,她拒绝了国际台和美国密苏里等四所大学的offer,赶往声援前场,赶往她认为最应该去的地方。明知危险,不惧危险;明知困难,迎难而上,只为这个世界上工人还有公道可言,只为和工人同命运共呼吸,共同生活在明朗的阳光下。

一路看着岳昕的文章而来,到真正与岳昕相遇,我从触动到由心底而生出敬佩。如果说一开始,不做既得利益者的反思还带有愧疚和不知向何方去的迷茫,只能做一点算一点,那么在学校的申请信息公开的遭遇已然让她豁然开朗,要彻底地和自己的既得利益决裂,没有什么幻想可言。南方工人为维权而发出的呐喊又给她启示,要投入真切的斗争中,和工人阶级真正站在一起,才能摆脱学生的自怨自艾的冷气,真正抛弃个人小我,与历史的洪流结合在一起,与先进的工人一起为社会公平正义而战斗到底。现实给予了她最真切的教育,而于我而言,何尝又不是如此呢?

只是恨,认识岳昕的时间太短;只是恨,在声援团她总是只能留下忙碌的背影,很少有闲暇能坐下来一起交流想法、肆意畅聊;只是恨,这么一个摆脱了自利、朝着无私走,摆脱了局促、朝着宽阔天地走,摆脱了幻想,朝着无畏走的实在可贵的人,现在却处于何种黑暗中,至今所以朋友和家人不知道她身处何方,不知她的消息!

坚强的梅花要在最冷酷的寒冬中盛开,岳昕,相信在黑暗中,你也在不停息地战斗。当阳光普照到每一个黑暗的角落,黑暗就会退却,没有黑暗再能捂住你的嘴、封住你的眼、绊住你坚定向前的脚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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